28396706,.哪位大学者建国后一段时间内隐瞒党员身份?,.2015-02-06 11:13:04 ,.204030,.孙晓璇,.middle

哪位大学者建国后一段时间内隐瞒党员身份?

核心提示:他住进燕园,名义上是燕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实际上是中共的接收大员,这一点章诒和的文章已点了出来:“他刚进城暂时在燕京大学社会学系任教,由于说话比校长陆志韦还硬气,已有不少人猜测他是个中共党员。”后来燕京大学并入北京大学,北大也从沙滩迁入燕园,北大校长马寅初是统战对象,燕大校长陆志韦是留用人员。

翦伯赞资料图

翦伯赞:湖南常德桃源县人。中国著名历史学家、社会活动家,著名马克思主义史学家,中国马克思主义历史科学的重要奠基人之一,杰出的教育家,是马列主义新史学“五名家”(郭沫若、范文澜、翦伯赞、吕振羽、侯外庐)之一,主要著作有《历史哲学教程》《中国史纲》(第一、二卷)《中国史论集》《历史问题论丛》等,并主编了《中国史纲要》。

翦伯赞(1898~1968)生前有许多光环,“文革”中他与夫人戴淑婉双双自杀又惊动燕园。他的研究生,1996年曾给中央政治局讲过“中国古代史”的北大教授张传玺先生著有《翦伯赞传》,但在读书界影响较大的,却是章诒和的长文《心坎里别是一般疼痛——忆父亲与翦伯赞的交往》。

章诒和女士儿时就认识翦伯赞及其夫人,她的回忆文字充满感情,却没有回避1952年翦伯赞对张东荪的批判:“他的讲话辞锋凌厉,暗含杀机,指认张东荪的所谓‘中间路线’完全是幌子,思想上是‘一贯反苏、反共、反人民’的……”翦伯赞的批判发言不是空喊口号,而是白纸黑字,举出张东荪20世纪30年代和40年代的著作为证,会场上群情激愤,高呼口号。章女士也没有回避1957年翦伯赞对雷海宗、向达、荣孟源的无情批判,还说到翦用“揭老底”的办法给向达罗织右派罪状。虽然如此,她还是给予了翦极高的评价:“翦伯赞的马克思主义史学成果可能多有不足,但他的灵魂洁白如雪。古人云:进不丧己,退不危身;进不失忠,退不失行——这是一个很高的行为标准和道德规范。绝大多数人是做不到的。翦伯赞做到了,以生命为证。”她对翦的评价是:翦是从得意到失意,从受宠到受辱,从打人棍子到挨棍子打,从自我膨胀到自杀身亡的悲剧人物。

笔者过去仅知翦伯赞大名,并没有读过他的史学著作。近年结识了翦的学生段一平先生,因住所相近,我们常在一起闲谈。翦是北大历史系主任,一级教授,但他在北大的身份地位不简单,人称“新燕园摄政王”。那时北大有两台公用轿车,一台供校长马寅初用,另一台供翦伯赞用(翦说过苏联送给中央一批新车,朱德将自己的旧车送给了他)。翦有许多社会职务(政务院、政协、中科院哲学社会科学学部、国家民委等),还是《历史研究》编委、《光明日报·史学》副刊主编、《北京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主编、高教部文科教材《中国史纲要》主编;1962年宣布其党员身份后,任北大校党委委员、副校长。他有学识,文笔好,口才也好,关于史学界的争论都有重头文章发表,在学生中威望很高。但段兄近些年与我谈起这些往事,多次提及的却是对翦的两个负面印象:一是盛气凌人,贬损起别的学者来常把别人说得一无是处(如对罗尔纲、尚钺),谈起自己的著作则神采飞扬(如他对学生说,重庆那么热,我趴在地上写,两个月写出《中国史纲》,第一个请周总理阅读);二是不够光明磊落,建国后,翦氏在一段时期内隐瞒了党员身份——当然段兄也知道,是否公开党员身份不是翦自己能决定的。

与段兄的谈话引起了我的注意和兴趣。2011年我买到翦伯赞的成名作《中国史纲》(第一卷史前史、殷周史,第二卷秦汉史),是商务印书馆推出的“中华现代学术名著丛刊”之一,两书均有翦氏写的序。我读完两篇序文颇感诧异,治中国史的人都知道,张荫麟著的《中国史纲》1941年出版,翦著的《中国史纲》第一卷1943年出版,第二卷1946年出版。同样的书名,张著在前,翦著在后,翦氏在两篇序文中对张荫麟之名、之书丝毫没有提到,这在中外学术史上是极为罕见的。张著出版后得到不少著名学者的极高赞誉,钱穆便说:“中国新史学之大业,殆将于张君之身完成之。”熊十力说:“张荫麟先生,史学家也,亦哲学家也……其为学,规模宏远,不守一家言,则时贤之所夙推而共誉也。”陈寅恪说:“张君为清华近年学术品学俱佳者中之第一人。”张其昀说:“《中国史纲》一书是呕心沥血的著作,世人多惊羡其文笔之粹美,以为胜于一般文学创作,不知其字字珠玑,皆为潜心涵泳几经锤炼而后成。”究其原因,翦伯赞或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或以马克思主义史学家的身份而对非马克思主义的史学著作不屑一顾。他在《中国史纲》第二卷序中说:“秦汉的历史直至今日,我们还没有看到一部完整的科学的专著;有之,只是以一个章目列于诸家通史之中。”此言显然有失偏颇。

翦伯赞1937年参加中共后,在周恩来领导下做统战工作和宣传工作,他同覃振、冯玉祥、商震这些军政要人的交往,同章伯钧、马叙伦这些民主人士的交往,均出于统战工作的需要。1948年11月23日,他与郭沫若等20余人自香港乘船北上,12月4日抵大连东北四百多里的打拉腰子时,翦等三人又奉命转赴毛泽东驻地河北省阜平县李家庄。1949年1月4日到达李家庄当天,李维汉来看望翦伯赞,并送《毛泽东选集》一部,两天后周恩来召见他,他也因此第一次见到刘少奇。一个月后翦随大军进入北京,任中共文化接管委员会委员。他住进燕园,名义上是燕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实际上是中共的接收大员,这一点章诒和的文章已点了出来:“他刚进城暂时在燕京大学社会学系任教,由于说话比校长陆志韦还硬气,已有不少人猜测他是个中共党员。”后来燕京大学并入北京大学,北大也从沙滩迁入燕园,北大校长马寅初是统战对象,燕大校长陆志韦是留用人员。

但当时并非所有人都买翦伯赞的账。巫宁坤记述过翦伯赞与他的一次谈话。巫1951年从美国应聘到燕京大学英文系任教,1952年在思想改造的“忠诚老实运动”中,每人得写一份自传,交待从出生到目前的全部经历,重点交待政治历史问题及与美国的关系。他认为“生平事无不可告人言,这次不远万里来归为新中国工作,足以证明我的心迹”,认为自己的自传“写得既忠实又详尽,无可挑剔”。没想到几天后翦伯赞约他到家中谈话:

他一开腔就是居高临下的口吻:“找你来有点公事,党组织委托我找你谈一谈你的自传,你交待你本人历史的轮廓,看你年纪不大,生活经历可不简单。我们党的政策是不追不逼,但是你要补充还来得及,特别是重大遗漏,我希望你不要错过这个机会……”他点了一支香烟,对着我喷云吐雾。

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一个同仁竟然如此不客气,而且公然威胁,一下子把我惹毛了。我憋着气简慢地答道:“我没什么好补充的。”

“别着急嘛,别感情用事。我们每个人都有一部历史,不管你是否愿意正视它,作为马克思主义者,我们正视事实,放下包袱,向党交待一切问题。你一定可以回忆你成人后的重大经历,特别是最近发生的事,譬如说,你从美国回来,这本身当然是件好事,但是到底为什么回国,又是怎么回来的呢?还有真正的动机呢?”

……

“我没什么好补充的”。

……

巫宁坤不吃这一套,5年后被打为右派。

责任编辑:孙晓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