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画离开书法还能走多远
——买鸿钧在齐白石艺术国际研究中心2016工作年会暨传统中国画研究中心研讨会上的发言
买鸿钧先生(王保胜 摄)
听李树声老师的发言,很有感触,其中有两个词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一是“绘画大法”,第二是谈到他观看美展后用到的一个词“憋死人了”。
我理解李先生所说的“绘画大法”,是基于中国传统绘画的六法论,也是对中国画的正名,至于说“憋死人”,我想在坐的各位,不少人应该会有同感。现在各种大大小小的展览很多,门类、题材、模样有很多,但是通常不会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那天和一位来自四川的学者聊天,说起他在某地观看吴冠中先生的作品展览,当看到了吴的一系列书法作品后,用了一个词,叫“忍无可忍”,愤怒之状溢于言表,于此我也深表同感。我个人认为,今天中国画的创作现状,广度是有了,但是少了法度、深度和气度。所谓法度也就是中国画的笔墨规律与创作规律,也就是李树声先生提到的绘画大法;深度不够,表现在立意的表象化、表现手段的平庸化;气度的不够,是缺乏对于传统美学认知上的欠缺和文化自信,这一现象自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
自鸦片战争以来,一系列的政治变革,诸如洋务运动、五四新文化运动、文化大革命,一直到西方的美术教学体系主导美术院校, 到今天的八五新潮,从严格意义上说,都摧残和瓦解了我们传统的文化体系。导师队伍的现状也令人堪忧,今天中国画的一些所谓的名师名家,大多是六七十岁的一代,少年时期,他们是红小兵,青年时期是红卫兵,接着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改革开放回到城里,再到走上自己的工作岗位,那时大多已是人到中年,他们的知识结构,从学经历、生活经历、艺术思想、学术水平,都左右和影响着今天的中国画走向,决定了这一个时代的艺术高度,传统中国画教学思想和书法的边缘化导致生成了今天中国画存在的诸多问题,中国画的笔墨精神、写意精神、在我们今天的绘画中已渐式微,工笔花鸟画似乎也变成了工艺花鸟画或装饰花鸟画了。
买鸿钧先生在创作巨幅作品《江山万里云水阔》
若论抽象,在这个地球上,我想任何一门艺术,都不能和中国书法进行PK。千百年的历史衍进,形成了诸如甲骨文,金文,大篆,小篆,楷书,隶书,行书,草书,等诸多汉字书体,每个朝代,都会产生一批代表性的人物,比如说到唐楷,就有颜,欧,柳,赵,谈到流派与风格,我们会说晋韵唐法、民国书风,今天也有所谓的流行书风。这一具有久远历史文化渊源和审美传统的艺术形式,奠定并形成了不同于世界上任何民族的、中国人所特有的审美习惯,比如我们说到“高山坠石”、“力可扛鼎”、"一波三折"锥划沙'"屋漏痕"“导之泉注”、“顿之山安”,等等一系列具有抽象特征书法语言,也成为了评价中国绘画的特定语言。一幅书法作品的创作,不可以修,不可以改,一次完成,线条的徐疾、枯涩、浓淡、粗细,将宣纸分割得千变万化,形成了极具抽象意味的图式,产生了妙不可言、意味无穷的艺术作品。作者的喜怒哀乐就在这笔与纸的相互碰撞间表现得完整无遗,这一切无不源于作者的笔墨表现能力,关乎作者的胸襟、学养、禀赋、才情。线条的质量与表现力是通过长久的书法训练而迹化在艺术家的个体生命里,是任何一个人不能替代的,而这一不可替代性,恰恰是艺术家最本色的艺术风格和生命品格。线条的优劣直接导致了作品的高下,如果画家欠缺了对书法的认知,也就失去了对线条对笔墨的认知。齐白石说:“画家需有笔才,方可使观者快心”。假如笔墨缺乏表现力,自然不能一步到位、不能以一当十,只好借助描摹、制作、喷唰、涂抹、等工艺手段去堆砌、搪塞画面,画家的个性自然不能凸显,便形成和导致了这所谓的“憋死人啦”、“忍无可忍”等一系列今天令人堪忧的创作现状,书画作品中所津津乐道的士大夫气、金石味、书卷气、笔墨味、笔情墨趣、传情达意等等我们挂在嘴边的语言,大都与今天美展的作品相去甚远了。
买鸿钧作品《云冈寻梦》
中国画的传承与发展,有它自身的发展规律,历代无数的艺术大家,他们的艺术成就无不印证了这一点,清代赵之谦在其所著《章安杂说》中写道:画之道本于书,书不工而求工画,如小儿未离乳而哺之以饭,虽不皆受病,然瘠与痀必不免矣,画家不能书,必有市气”。这里所谓的市气,大概也就是我们理解的市井之气、江湖之气、纵横之气。
“用笔千古不易,结体因时而宜”,我觉得黄宾虹先生的这一观点在今天尤为震聋发匮,道尽了中国绘画艺术发展的最最基本的规律,当书法与笔墨精神、写意精神渐行渐退而不再被重视,中国画的发展,恐怕真的是要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了。(文/买鸿钧)